Luice。

【乐橙】小姑娘

私设多 ooc

一时兴起的瞎写

 

苏沐橙第一次遇见张佳乐的时候是在夏天。日光直白地投射下来，行人几乎要被穿透眼皮，走着走着眼前便平白多了几点光斑。行道树起不了半分作用，只虚虚地滤除几线阳光，阻止不了蒸腾而上的暑气和涟漪状扩开的蝉鸣。苏沐橙被太阳晒得有些蔫儿，低着头，拖沓着脚步向学校方向走去。

学校周边有条繁华的商业街，不分昼夜地热闹着。苏沐橙被晒得兴致全无，正麻木行路时，一声高亢的音调划破了浓稠的空气。苏沐橙一惊，循声望去，两个男生嘻嘻哈哈地蹲在路边调弄着乐器。说是男生，似乎有些不太恰当，其中一个面部线条冷硬，五官透着一股子狂野，敲击乐器的动作亦狂放不羁，应当年长她几岁；另一个似乎和她同岁，绑着个小辫儿，总是在笑，有种混淆性别的美感。注意到苏沐橙的目光，那个绑着小辫儿的男生朝她的方向送出一声口哨，而后又回头向同伴笑说着什么，手下动作不停。音符逐渐成调，一首欢快的小曲儿冲破鸣蝉的声浪，烈日强压的烦躁仿佛也被冲远了几分。苏沐橙起了兴趣，正想走近听得清楚些，声势更为浩大的奏乐打断了小调的流淌。雷声轰鸣。

苏沐橙还未反应过来，脑袋便被豆大的雨点敲得生疼。她顿时有些慌乱，加速了步伐还不够，几乎要跑起来。那两个男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雨乱了阵脚，手忙脚乱地收着器材。

“鬼天气。”孙哲平骂骂咧咧地扔给张佳乐一把伞，将另一把伞盖在乐器上。张佳乐撑开伞，却在转瞬间换了主意。他一把将身上的吉他推向孙哲平，长腿急迈出去。“喂！你干吗？”孙哲平尽力护着伞下的乐器，话语被汹涌的雨水打散，也不知道张佳乐听到没有——反正他没回头。

“嘿。”苏沐橙于雨声中模模糊糊地听到身后的呼唤，再回头赫然发现，刚才那个绑着小辫儿的男生正向她跑来，用伞罩住她。男生将伞塞进她的手里：“你用吧。”苏沐橙慌忙摇摇手：“不用不用，我没关系……”男生轻笑一声，故意朝她身上扫了一眼，再次轻佻地吹了声口哨。苏沐橙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，面上涌起赤色。她穿着一条轻薄的连衣裙，被雨打湿的地方隐有春光乍现。她僵着脖子，没好意思抬头，接过伞的同时小声说了声“谢谢”。

“张佳乐还不给老子滚回来！又在那儿撩妹！设备还淋着雨呢！”另一边的孙哲平吼了句，张佳乐向苏沐橙做了个道别的手势，转身冲进雨幕。

张佳乐。

这三个字仿佛一团火，从苏沐橙的舌尖跃进胸腔。柏油路面的溽暑气被暴雨冲刷殆尽，一种莫可名状的燥热却席卷了苏沐橙的心。

 

往后苏沐橙常常能在那条街看到张佳乐和他的同伴进行演奏，通常是白天。苏沐橙有时会停下来欣赏。与其说是欣赏音乐，毋宁说是欣赏张佳乐。他专心拨弦的时候是一副沉浸的样子，低眉垂眼，嘴角自然地弯起柔和的弧度，纤长的睫毛被阳光投射得根根分明。苏沐橙肖想着他的睫毛有多少根，暗地数过几回，回回不相同。开始她怀着小心思，畏畏缩缩的深怕被发现，后来知道张佳乐并不为外界所扰，便放开了胆子。只有一次，苏沐橙数睫毛认真过头了，正数到第17根的时候，张佳乐忽地抬眼，两人目光直直对上。苏沐橙还暗道可惜，霎时反应过来，慌忙调转了视线。张佳乐扑哧笑了，右手滑出一串欢快的音符。笑声与吉他声的协奏曲蹿进苏沐橙的耳朵，苏沐橙耳尖便红了一点。张佳乐再放开嗓子唱起歌，苏沐橙的心，便跳得和她逃离的步伐一样急促。

“老乐，能不能放过人小姑娘？”在旁的孙哲平看不下去，这家伙出其不意的弹奏总是打乱他的鼓点。

“嘿，你就嫉妒吧。”张佳乐不以为意，又换了个调子。

“我说真的，等哪天人家哭着喊着赖上你，看你怎么办。”孙哲平泄愤似的加重了捶鼓的力道，咚咚咚有意震得张佳乐耳朵发疼。

 

什么叫“一语成谶”，张佳乐或许一时半会儿理解不来，但什么叫“乌鸦嘴”，张佳乐此时是理解得深刻了。他望着面前的苏沐橙，又看看一旁挤眉弄眼看热闹的孙哲平，没好气白他一眼。

面前的小姑娘神情闪躲，一副支吾模样，事实上无需她开口，她的眼神已诉说了所有。情场老手张佳乐能想象得到她要说什么，甚至可以猜测她说话的语气是如何上扬和低伏。

只是他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如何得知他会在晚上来“千杯”酒吧驻唱的，也不知道她是如何鼓起勇气站在他面前的。

“我不喜欢小姑娘。”他凝视着苏沐橙，截断了她即将出口的话，语气柔和。

“我不是小姑娘。”正欲张口的苏沐橙有些错愕，随即着急地争辩道。

张佳乐耸耸肩，一个女人冷不防插进他们的对话：“乐哥，走吗？”那女人穿着清凉——是有着足够自傲的身材才能这样穿，浓重的妆容压不住眉眼上挑的风情。也没看苏沐橙一眼，大大方方地靠上张佳乐，吐字带点挑逗，仿佛情人的耳语，音量却不大不小，正正好让所有人都听得到。

“走吧。”张佳乐仍旧看着苏沐橙，一只手却滑上女人的腰顺势一揽。是在回答那女人，也是劝苏沐橙离开。

小姑娘，小姑娘。

你甚至还不知道我的名字。

苏沐橙再一晃神，周边便只剩一轮圆月遥遥照着前方的人影。这明亮的月光真是叫她寸步难行。

 

我才不是小姑娘。苏沐橙握握拳。我会证明给你看。

 

 “老乐，找你的？”孙哲平在奏乐间隙冲张佳乐喊了一声，朝台下抬了抬下颚。张佳乐略带疑惑地看下舞台，顿时感到太阳穴跳得厉害。

——苏沐橙被两三个男人团团围绕，手上握着酒杯，动作不大协调，显然被灌了好几杯酒。

张佳乐回头嘱了孙哲平一句，跳下舞台径直走向苏沐橙。

“诶麻烦让让，这是来找我的。”他推开围着苏沐橙的男人，力道有意重了几分。被打断好事的男人不禁暴怒，张嘴爆出一串粗口：“你**算哪个*？”张佳乐护着苏沐橙，脸上的表情被灯光照得晦明不清。“台上都是我弟兄，要干架门口等着。”他往台上翘了翘拇指，那几个男人顺势望去，正对上一脸凶相的孙哲平等人。“我*！你给我等着！”男人虽不甘心却也不敢随意造次，丢下几句狠话便离了场。

“你怎么来了？！”张佳乐沉着嗓子质问苏沐橙，这小姑娘简直是个定时炸弹，那迫近的数字时不时就要在他心里蹦上一蹦。眼前的她与平常大不相同，着装暴露，妆容浓艳，双颊潮红，像极了导火索的火光焰焰，他的愤怒几乎要被引爆。

“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？”他近乎粗暴地拉着她，“快走！”

出乎意料的是，苏沐橙意识不甚清醒，力气却大得很，她执拗不肯离开，张佳乐拖着她很是有些费劲。“你天天来这里，为，为什么叫我走……”她双眼迷离，双手死死地抓住张佳乐的手臂。张佳乐闭了闭眼，呼出一口气，压着性子说：“这不是你这样的小姑娘该来的地方。”

“我不是小姑娘！”苏沐橙甩开张佳乐的手，大声喊了一句，眼里突然涨满了泪水。她瞪着张佳乐：“我已经成年了，我可以为自己负责！”

“可以为自己负责？”张佳乐怒极反笑。他松了松衬衫的领口，靠近苏沐橙，面上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。他是笑着的，他开始主动向她展露男人的魅力，目光炽热又森冷，迸发着情欲的火星——仅有情欲。张佳乐正如苏沐橙梦寐般一步步向她靠近，可她却一步步后退，不安的暗潮漫上内心。酒精的作用渐渐消退，苏沐橙愈来愈清醒地感受到危险的信号在擂打着心脏。在她就要站立不稳的时候，后背抵上了坚硬的物什。

退不了了。苏沐橙被张佳乐围困在墙角，有些喘不过气。

“成年人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。”张佳乐一手撑墙，凑近苏沐橙的耳边轻声说。仿佛是一道电流从耳朵贯穿到全身，苏沐橙开始不自觉地颤栗起来。“不……”她紧紧贴着墙壁，往后缩着身子，泪水倾泻而出，此不同于之前的愤慨，全然出于恐惧的本能。张佳乐无动于衷，嘴角弧度更大了些。

“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小姑娘吗？”

“因为她们很麻烦。”

张佳乐搂住苏沐橙的腰，更近一步锢住她的身子。裸露的皮肤感受到男人炽热的温度，男人身上的酒精味、烟草味愈清晰可闻。苏沐橙下意识用手格住男人的胸膛，却无气力推开。在男人即将俯身之时，苏沐橙认命地、绝望地闭上了眼。

一个温热的吻轻轻贴上她的眼角，她的眼睫颤动了一下。

身上的压迫忽然消失，苏沐橙不知所措地睁开眼，却见男人不再维持着暧昧的姿势，只面色冷峻地望着她。

“走吧。苏沐橙。”他看她半晌，伸手抓住她的手腕，领她走出酒吧。

这回苏沐橙老老实实地跟在张佳乐身后。酒精仿佛又开始起作用，她恍恍惚惚地盯着他的背影，脑海中尽是她打算告白那晚的月光。

他是，什么时候知道她的名字的呢？

苏沐橙恍恍惚惚。

 

小姑娘是挺麻烦的。总赶不走。

张佳乐把苏沐橙送回学校后没急着上台，在酒吧门外靠着墙，背着风点烟。手有些抖，点不上，他便索性把烟扔了，习惯性地碾踩几下。

没用，脑子里还是那个小姑娘。

张佳乐看了看天，今晚没有月亮。

 

苏沐橙不知道那晚她是怎么回到学校的，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已身处宿舍。随着意识明晰起来的还有宿醉引发的头疼。苏沐橙没精打采地洗漱完，手机铃声响得急促，她心下一沉。

“喂，哥……”

“醒了？”电话那头的苏沐秋语调平静，听不出情绪，“我在你宿舍楼下，出来聊聊吧。”

苏沐秋和苏沐橙同所学校，大她两届。走出宿舍楼，苏沐秋长身玉立，正等着苏沐橙。

“昨晚那个是你男朋友？”苏沐秋开门见山。

“……不是。”苏沐橙沉默了一会儿，答道。

“你和他不合适。”苏沐秋仍旧语气淡淡。

“……”苏沐橙只一言不发地跟着苏沐秋。

“昨晚我打你电话你不接，就到你宿舍找你。正碰见那小子送你回来。”苏沐秋也不在意妹妹的缄默，自顾自地说着，“看到你那样子我差点和他打起来。那小子也不怵，只说你喝多了。他还托我给你带句话，想听吗？”

苏沐橙停了脚步，黯淡的目光霎时灼灼，她紧盯着苏沐秋。

“他说，你不适合那样的打扮。”苏沐秋似笑非笑。

苏沐橙又低下了头。她知道，早就知道，张佳乐不会给她任何期望。

可她无法停止期望。

 

那天以后苏沐橙好久没去商业街。一方面原因是苏沐秋有意无意的阻拦和查岗；另一方面，既然明知他们不合适也不可能，她便强迫自己掐断种种期许和臆想，就像她再也没有化过那天晚上的妆容。

可是正如这变化无理的情感，这天气亦无常得叫人手足无措。苏沐橙坐在教室，望着外边的滂沱大雨，内心滋味颇为复杂。还是那条裙子，还是那天的大雨，还是不长记性的自己。教训还没吃够吗，怎么又忘了带伞？

伞……

说起来，苏沐橙一直都没有把张佳乐的伞还给他。或是假装忘记了，为着这种时刻。暴雨的袭击使苏沐橙这些天有意的压抑裂出脉络清晰的痕，惊蛰天早过了，她的思念却在此刻陡然暴起。

要去找他。至少要把伞还给他！就当作是，将他所给予的一并奉还。

苏沐橙无暇分辨还伞是为了与他告别还是与他相见，她起身走出教室，冲入大雨中。

“等等！那个……”身后仿佛又传来谁的呼唤。苏沐橙暗笑自己被大雨冲昏了头脑，竟分不清回忆与现实。却有一股真实的力量拉住她的胳膊，她始料未及，撞上谁的身体。周遭的雨小了不少，她低头回望，首先看见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右手，牢牢握着一把伞。目光顺着伞柄一路攀爬，对上一张好看的脸。

“……会感冒的。”那个男生在她的注视下有些害羞，偏了偏目光，笨拙地解释。

苏沐橙眨眨眼。她庆幸的是这场大雨很好地掩饰了她情绪的颠簸。

果然还是混淆了回忆与现实。她笑。

“谢谢你。”她笑着向那男生道谢。

 

这种天气，张佳乐应当在“千杯”酒吧。

苏沐橙走到酒吧门口，朝内张望了几下，没找到他。或是这里很少出现苏沐橙这样打扮的学生妹，苏沐橙迅速引起了酒吧服务员的注意。“请问您需要点什么吗？”服务员上前招呼。苏沐橙小心翼翼地问：“我找那个叫张佳乐的吉他手，能麻烦你帮我叫他一声吗？”

“噢，他啊，早就和孙哲平不在这儿待了。孙哲平，你知道吧，那个打鼓的……”服务员瞧着容貌姣好的苏沐橙便有些收不住话，却没发现苏沐橙的心思已经飘远。

小姑娘，小姑娘。

苏沐橙咬着嘴唇，眼帘下垂，想要遮住眼眶内的盈盈。她猛地把手中的伞塞给服务员，匆匆转身离开，只留下一脸惊愕的服务员和他仍在晃悠的话头。

 

张佳乐最后一次见苏沐橙的时候也是个夏天。“千杯”仍在营业，他侧身靠坐着柜台，抬头就能看到店门外的行人。有对情侣从门口走过，女孩正笑着和男孩说话，神色动人。男孩不怎么开口，只是温柔地看着她。路上行人突然多了起来，男孩自然地伸出手臂护住女孩。两人都有着极标致的样貌，看着赏心悦目得很。

苏沐橙。

张佳乐摩挲着玻璃杯湿冷的杯壁，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小姑娘睁着大眼睛、着急地对自己辩白的样子。她的眼神真干净，还很亮，像是童年记忆中水面浮动着阳光的溪流。

他无声地笑了。

小姑娘，这样的赏心悦目才衬你。

 

END